第47章十五月夜-《天下第一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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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李英忙命小太监将琴案搬到了观窗下,在这里弹奏,琴声能传得更远。琴声起初铿锵有力,刹那间似乎能让人置身沙场,耳边鼓声大作,喊杀阵阵。继而,曲调转为幽幽的凄然,将被陷在埋伏中的人的恐惧焦躁的心情尽情展现了出来。

    琴曲进行了大半,揽月塔下便响起了呐喊和厮杀声。

    秦玖心中明白,是颜聿到了。

    他选择的这个时机,恰恰好。当庆帝心中的恐惧达到最大时,当死亡的阴影笼罩到庆帝头上时,颜聿的救驾,便显得如此及时、如此重要。

    萧乐白的琴声早已停歇,塔内一片死寂。庆帝端坐在座椅上,连杯茶也无心喝。

    秦玖凝立在观窗下,眯眼观察着外面的动静。双方的人数虽然不多,但这却是最激烈的一战,甚至比外面攻打山庄的战事还要激烈。

    颜夙的近身随侍的金吾卫和颜聿的弓弩手,实力应该是差不多的。只不过,此时,颜聿这方却有骁骑在内接应,金吾卫遭到内外夹击,恐怕很难取胜。对这一点,秦玖是有自信的。

    果然,她看到颜聿的弓弩手步步紧逼,最终遥遥看到从箭阵之中跃起一道人影,比羽毛还轻,比鸟儿还快,在朦胧的月光下,像一道闪电一样,直向外围跃去。

    是颜夙,他竟从阵中脱出,想必是要赶出去和外面的金吾卫会合。

    秦玖隐约觉得,颜夙似乎回首朝她这里望了一眼。夜色朦胧,她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,在那短暂的一望后,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    秦玖明白,揽月塔之围已解。但她也明白,颜夙出了明月山庄,亲自指挥外面的金吾卫,对明月山庄的攻势势必会更猛烈。

    下面的激战声渐渐停止,有脚步声向塔顶而来。伴随着这脚步声,塔角上的铜铃被夜风吹得铛铛作响,似乎在为这即将到来之人奏乐。

    殿门迅速被人推开,颜聿快步走了进来。他身着一袭飘逸舒雅的冰蓝色丝袍,腰系玉佩,假若忽略他冰蓝色衣角上溅落的血迹,还以为是哪家悠然夜游的贵公子,浑然不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。自然,到明月山庄本就是赏月游玩的。

    看到进来的人是他,所有人似乎都舒了一口气。庆帝亲自上前,将跪拜在地的颜聿搀扶了起来,问道:“聿儿,快快起来,可曾受伤?”

    颜聿含笑道:“多谢皇兄惦念,臣弟不曾受伤。”

    庆帝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,目光朝着随后跟进来的袁霸和骁骑,随即问道:“那个孽子呢?”

    颜聿忙道:“臣弟不才,让他脱身而去了。”

    庆帝回身坐到座椅上,叹息道:“罢了,你能逼退他,已经算不错了。”他忽然眯眼,冷声道:“来人,去宁心院将娴妃带过来。”

    秦玖心中却明白,只怕娴妃根本就不在宁心院。她猜测得果然没错,片刻后,宫人快步而入,跪倒在地禀告道:“禀告陛下,娴妃娘娘不在宁心院,听说宴会散后,她便出了明月山庄,说是要到苍梧山的庵中去礼佛。”

    庆帝冷冷哼了一声,面如寒霜。

    惠妃低声道:“怕是念再多的佛号,也消不了安陵王的罪孽。”

    庆帝脸上阴晴不定,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清明,意识到如今形势不容乐观,问道:“袁霸,方才那名要回京调骁骑的士兵可曾出了山庄?”

    袁霸上前道:“陛下,在数名骁骑的掩护下,他已经冲出了重围。只是,是否能够顺利抵达京城尚未可知。情势既然如此,陛下不如再去调动附近的驻军。”

    秦玖很清楚,距此处最近的驻军云城军首领云明乃是颜夙的部下,此时恐怕已经投了颜夙。再远处的驻军便是聂仁统领的风城军,庆帝此时派人去调军,还是来得及的。

    庆帝点了点头,伸手去捞惯常挂在腰间的金牌,谁知却捞了个空。他身子一晃,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寒意贯穿了他的身子,瞬间如坠冰窟。

    惠妃在庆帝身侧,很快看出他神色有异,忙问道:“陛下,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庆帝靠在椅子上,身子微颤,满面怒容,“朕的金牌,被盗了!”

    塔中人俱是一凛。

    驻军不比京城骁骑,倘若没有庆帝的金牌,他们是不敢轻易动兵的。假若万一动了兵,而京城根本无事,他们就会涉嫌谋逆。

    秦玖眉头一凝,那个偷金牌的,毫无疑问,便是娴妃了。她今夜原本可以不来明月山庄,而来了后,又匆匆走了。秦玖原本不解她为何而来,如此看来,便是为了那块金牌。

    秦玖原本怕的便是她一直隐在暗处,那才是最可怕的。或许娴妃也没料到,颜夙真会逼宫。晓得事败后,她无论如何都是会被连累的,所以,娴妃娘娘终于坐不住,出手了。

    秦玖冷冷眯眼,这其实是好事。但是,如今的形势却有些严峻了。

    秦玖不想调动素衣局,至少在白家案子重新审理之前,素衣局暂时是不能露的。所以,秦玖将希望寄托在颜聿身上。她早已从最初对他的鄙夷,到现在对他的高深莫测的忌惮。

    她很明白颜聿手中,应该不止他的一千府兵。这一次的事情,如果能让他手中的势力暴露出来,那么便达成了她的一个目的。

    山间的夜风极大,呼呼地刮着,一大片泛黄的草叶被长风卷起,打着悠悠的旋儿,从山坡上飘下。忽又有一阵风斜斜吹来,将它们轻飘飘地吹上了夜空。

    娴妃伸出一只手,将一片打着旋儿的草叶捏在了手中,手指轻轻一捻,那泛了黄的草叶被挤出了绿色的汁液。她凝立在高坡上,目光向着不远处的山坡上瞥了一眼。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方嬷嬷跨前一步,轻声问道:“娘娘,如今,可是要回宫吗?”

    娴妃摸了摸垂挂在腰间的金牌上那冰冷的纹路,慢慢道:“京中的骁骑已经被我们控制,他们不会再来援助。我手中有了这枚金牌,风城军他们恐怕再不能调来。我们如今,倒是可以利用这块金牌,去一个地方探望一位故人。”

    方嬷嬷不解地问道:“娘娘要去看谁?”

    娴妃瞥了她一眼,笑道:“不知道帝陵下面,究竟是怎样一片天地,冷不冷,潮不潮?”

    方嬷嬷瞬间明白了过来,一张脸笑得犹若橘子皮一般,“想必是又冷又潮!关在里面的人,也必定又老又丑!”

    娴妃眉梢挑了挑,面无表情地再看了一眼山上的局势,这才放心地走下山坡,坐上了轿辇下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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